夜色如墨,宫灯昏黄。
朱重焕与李德在偏殿的阴影里低声密谋,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
“计划是这样……”朱重焕的声音压得极低,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利用今晚坤宁宫的一场小型夜宴。
规模不大,却足以吸引大部分人的注意,尤其是王振安插的眼线。
声东击西。
宴会进行到一半。
朱重焕端起酒杯,却突然脸色一白,手捂胸口,显出痛苦之色。
“陛下!”
周围的宫女太监一阵慌乱。
“朕……有些不适,许是旧疾犯了。”
他的声音虚弱,带着恰到好处的疲惫。
“想回去歇息。”
李德立刻上前,搀扶着“虚弱”的皇帝,顺理成章地提前离席。
回到寝宫,屏退左右。
朱重焕迅速换上一身不起眼的青灰色普通内侍服饰。
李德则紧张地守在门口,留意着外面的动静。
借着对原主记忆的熟悉,朱重焕轻车熟路地找到了寝宫角落里一处极其隐蔽的暗门。
推开,一股尘封的、带着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是一条鲜为人知的宫中密道,蜿蜒曲折,通往宫外。
通道内漆黑一片,只有李德提着的一盏小灯笼,豆大的光晕勉强照亮脚下的路。
脚步声在狭窄的通道里回荡,显得格外清晰。
突然,前方传来隐约的脚步声与甲胄摩擦的轻响。
是巡夜的锦衣卫!而且听方向,正是朝着他们这边来的。
朱重焕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几乎停止了呼吸。
李德也是脸色一变,但多年的宫廷生涯让他迅速镇定下来。
他将灯笼交给朱重焕,示意他躲在拐角阴影里,自己则快步迎了上去。
“站住!什么人?”
锦衣卫的呵斥声传来,带着警惕。
“是咱家。”
李德的声音带着谄媚与谦卑。
“奉……奉陛下口谕,去库房取些安神香,陛下夜里睡不安稳。”
他编造了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语气拿捏得恰到好处。
锦衣卫打量了他几眼,见是宫里的老面孔,又听是为皇帝办事,疑虑稍减。
“快去快回,夜里不太平。”
锦衣卫挥了挥手,放行了。
李德连声道谢,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快步回到朱重焕身边。
有惊无险。
两人加快脚步,终于从密道的另一端钻了出来。
外面是皇城根下一条僻静的小巷。
夜风微凉,吹散了密道里的沉闷。
一辆不起眼的青布马车早己等候在那里。
马车一路颠簸,远离了灯火辉煌的紫禁城,驶向京郊。
目的地,是位于西山脚下,早己破败的静心寺。
寺庙荒废多年,香火断绝,只剩残垣断壁在月光下投下幢幢鬼影。
后山,一棵枯虬的老槐树下。
一道身影早己静静伫立,身形挺拔,面容刚毅,正是兵部侍郎于谦。
月光洒在他略显凝重的脸上,眼神深邃如潭。
朱重焕走上前,李德则留在远处警戒。
“于卿,久等了。”
朱重焕的声音恢复了清朗,不再是宫中那副病弱模样。
于谦转身,目光如炬,审视着眼前这位年轻的帝王。
“陛下深夜召见,不知有何要事?”
他的语气恭敬,却也带着一丝谨慎的探寻。
朱重焕没有绕圈子。
他首接道明了自己对王振专权、蒙蔽圣听的痛恨。
以及对那场被鼓吹的、仓促的北伐的深深忧虑。
他的话语条理清晰,逻辑严密,甚至带着一丝超越这个时代的锐利见解。
“朕,不想做亡国之君。”
“朕,要改变这一切。”
他的眼神坚定,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心。
于谦仔细地观察着。
眼前这位皇帝的眼神、谈吐、气度,都与他平日里听到的传闻截然不同。
那不是一个被阉竖蒙蔽的傀儡。
而是一个头脑清醒、有着强烈危机感和抱负的君主。
于谦的心,被触动了。
他沉声问道。
“陛下欲如何?”
这既是询问,也是考验。
“朕需要于卿的辅佐。”
朱重焕坦诚相告。
“王振势大,党羽遍布朝野,朕如今势单力薄。”
“敢问于卿,可有应对当前危局之策?”
他将姿态放得很低,却字字恳切。
于谦沉默了片刻。
他看着朱重焕眼中燃烧的火焰,那是对国家命运的担忧,是对未来的期盼。
他不再犹豫。
这位年轻的皇帝,值得他赌上一切!
于谦猛地撩起衣袍,慨然下拜。
“臣,于谦,愿为陛下效死!”
声音铿锵有力,回荡在寂静的山林间。
君臣二人,在这一刻,达成了初步的信任。
朱重焕心中激动,连忙扶起于谦。
“于卿快快请起。”
“有卿相助,何愁大事不成!”
于谦站起身,神色肃然。
“陛下,王振权倾朝野,根基深厚,硬抗不可取。”
他开始分析局势,提出自己的策略。
“臣以为,可‘顺水推舟’。”
“陛下可先答应御驾亲征。”
“但在出征的准备细节、粮草调度、行军路线上,我们可以做文章。”
“以此拖延时间,暗中积蓄力量。”
“同时,设法逐步剥夺王振在军中的实际权力。”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臣有一计,可让王振‘名正言顺’地交出部分兵权,只是……”
“此计凶险,需陛下全力配合……”
他话未说完,留下了悬念。
朱重焕心中一动,正要追问。
突然,远处隐隐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伴随着晃动的火光,正朝着静心寺的方向而来!
是王振派来追查的人?
还是偶然路过的兵马?
不管是哪种可能,此地都己不宜久留!
朱重焕和于谦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必须立刻撤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