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很好

一曲罢,皇上似是很有感触,感叹道,“如此良臣俊才,生的好一副忠肝义胆,亦是叫朕心向往之。”

“皇上,这天下间的能人都汇聚在您的朝堂上呢。”章鹤影给皇上倒了杯茶奉上。

“确是如此,只是能人多桀骜,也是叫朕头疼。”皇上接过盖碗,拿着碗盖轻轻抚开茶汤上漂浮的茶叶,啄饮着温热的茶汤,蒸汽遮住了他的眼眸,也遮住了他的心思。

章鹤影等他喝完茶,又接过盖碗放到一旁,这才轻声说,“皇上,您是天子,而能人再桀骜也不过是为您献艺的奴才,您欣赏奴才的才干便给些体面,您若是觉得奴才伺候的不好,便放在一旁冷一冷,他若是聪明,总能认清自己的身份。”

皇上笑了,笑章鹤影对朝中权臣势力不够了解,不明白他们若是想要作恶影响会有多严重,不明白满汉党政意味着什么。

章鹤影见皇帝不说话,又道,“皇上敬重老臣,因为他们为大清效力多年,有很大贡献,但恕奴婢浅薄,奴婢认为他们的功劳绝不应当成为他们谋私利的障眼法,皇上您不必为他们过往的功劳所困,他们己经得了先帝与皇上的诸多恩赏夸赞,举家皆沐皇恩。而您不喜欢他们争来斗去,便让他们明白您的心意,若他们识趣,自然会反思己身,若是装糊涂不思悔改,那么您亦可略施惩戒,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不论赏罚,都应跪地谢恩才是。”

皇上的目光落在一旁的炭盆上头,最开始红火的炭粒经过一段时间焚烧,现在己经裹满了白灰,里头隐约可见些许火星闪烁。

后头台阶处传来脚步声,应该是李玉上来了。

果不其然,他那官帽先露头,之后是头、身子,而章鹤影也与他对上眼神。

两人俱是平静,轻轻一点头,就当是打过照面了。

“皇上,午时了,是否现在传膳?”李玉公公弯着腰站在旁边,一如既往的谦卑。

皇上抬头,视线从身侧如松柏一般挺秀的章鹤影身上略过,落在李玉身上,他说,“回乐安和堂吧。”

“是。”李玉公公后退几步,先行下楼叫人预备轿撵。

章鹤影取来一旁的大氅,为皇上穿好,然后跟在他身后往外走。

下楼的时候,皇上开口说,“鹤影,你姑母说你性子过于尖锐,不似女子,朕今日听你对朕说的这番话,才明白你姑母说的没错。朕好奇,到底是怎样的家庭才能教养出你这般如利剑出鞘般锐不可挡的姑娘来。”

章鹤影恭敬的回答,“让皇上见笑了,奴婢的家人对奴婢甚是纵容...”

“也是,若是严苛的父母,多是教养出乖巧的孩子,如你这般锐意进取,便是那些王府格格也做不到。”皇上脚步一顿,并未回首,“不过你这样也很好,很好。”

只有足够锋利,才能破开现下的局势,叫他这个处处受制的皇帝看到隐藏在盘根错节之下的缝隙,然后狠狠撕开它!

乾隆初登基时,屡施仁政,他恢复阿其那、赛斯黑后人的宗亲身份,又陆续起用在先帝时期获罪的官员,认为宽容执政方能使天下归心,雍正行事严苛,他便要反其道而行,可是他的宽容换回来什么呢?

是宗亲结党营私,意图谋反,是朝臣屡屡劝阻插手他的政令、后宫,满汉之争都舞到皇帝眼皮子底下了,可见他们有多嚣张。

坐在玉辇上,感受着空气中弥漫的寒气,皇帝不由反思自己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他是否真的过于仁善了?可不论朝臣还是民间百姓,他们都对他的仁慈感恩戴德,难得都是假的吗?

但是章鹤影说的也没错,他不能继续被党争困住,他是皇帝,不能叫大臣的心意影响,让他们反客为主!

回到养心殿后,皇帝写了几个名字给章鹤影,让她叫外头的人去查一查,这些人私下里有没有做过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

在京中当官的,平日都格外警醒,加上这段时间满人汉人之间相互攀咬,你来我往闹得厉害,所以大家行事都很小心。

章鹤影能查到的都是一些小毛病,除了几个刚调入京中不久的官吏还能摸到在外任职时候的小尾巴,其余人似乎都挺乖觉。

她回禀皇上的时候,还觉得自己办事不利,跪在地上请罪。

不过皇帝明白她毕竟没有根基,人手也不充足,能在京中这潭浑水里有所发现己经不容易了,自然不会责备她收获平平。

“你啊,别逼自己太,下去休息吧。”皇上知道她才从宫外回来,便如此吩咐道。

章鹤影偷眼看了皇帝一下,见他面上并无不悦,便乖乖的退了出去。

殿中,皇帝翻看着她的收获,心里盘算起来。

之后几天,御史上奏,参了几位调入京中不久的官吏,满人汉人都有,所奏之事也无甚紧要,原本朝臣以为皇上宽厚,左不过罚些俸禄,骂上两句。

结果皇帝这次却格外愤怒,首接就罢免了西人,还发配了三个,叫他们去穷乡僻壤种地去了。

朝臣跪趴在地,各个瞪大了眼睛,这还是他们那立志要做个仁慈宽和的明君的主子爷吗?

下了朝,皇帝神清气爽的回到养心殿,见章鹤影不在,想起她应当是到箭亭去了,兴致颇高的叫李玉去找两把适合女孩子用的弓,他要赏给下雪天还勤学不辍的三公主与章鹤影,叫她们保持这股毅力,好好练习骑射。

而朝中大臣们陆续往东华门走去,三三两两凑到一起说着话,显然对方才朝上皇帝的旨意有些困惑。

张廷玉与鄂尔泰两人远远对上视线,两位老臣不愧是人精,只消一个眼神便达成共识。

接下来,他们都要约束各自的人手,可别再不知分寸的在皇上眼前蹦跶来蹦跶去,惹了主子厌烦,到时候赔了夫人又折兵可划不来。

李玉不明白皇上心思,前一刻还电闪雷鸣,下了朝又高兴起来,可是高兴赏赐公主便是了,为什么还有章鹤影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