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人民以放牧为生，逐水而居，每逢冬日草原枯竭便要迁徙，无法长期在一个地方生存。
若是那些牛羊...
不不不，若是牛羊死了，那就是逼他们走上绝路，到时他们拼死挣命，反倒会让大清受损，此举不妥。
皇上手中的念珠不停转动，那些蛮子要与大清通商，便是为了换取盐和食物活下去熬过冬天，要怎么做才能不浪费此番良机呢？
章鹤影的手不敢贸然伸入朝堂，所以并不知晓皇帝现在所思为何。
这会儿见皇上拧眉思索，她也只能如往常一般安静的立在角落里，随时听候差遣。
一人计短，于是皇上便传召几位重臣进殿商议，不论是赞成或不赞成的，听到皇上的问话，心中自然明了通商之举势在必行。
不过皇上的想法也确实有可为之处，既然准噶尔主动来求，那么就不要辜负了那些人，最好是能从他们手里换些良驹、名贵草药回来。
章鹤影伺候在旁，这才知道皇上所问竟是为了对付准噶尔！
如何对付草原人她还真是不太了解，游牧民族居无定处，除非大开杀戒，杀得那些人害怕畏惧，不然他们跑来跑去的，又擅长偷袭，还真是棘手的很。
朝臣们明白皇上想要对付准噶尔后，纷纷献计，扶持其他部族与准噶尔敌对，彼此消耗；安排人手深入敌人内部，方便战时定位...
正派的便是调兵遣将正面击溃对手，心思诡谲者建议用毒用阴谋，为了置人于死地无所不用其极。
相比起张廷玉等大人的正首，章鹤影反而对提出用毒的讷亲更为欣赏。
对待敌人就应该如疾风暴雨般凌厉且不择手段，光明正首会成为自困的枷锁，反而容易落於下风。
待议事暂停，朝臣离宫之后，章鹤影才胆大包天的对皇上说，“讷亲大人所言，到叫奴婢心生敬意。”
“为何？”皇上正放松身体走动，听闻她这般说，便停下脚步看去。
“世人皆追求光明，在意青史上的评语，而讷亲大人却不拘小节，敢于在国家大事上用这些小人伎俩，如此坦率，为达目的愿冒天下之大不韪者，心智定是坚韧异常，所以奴婢钦佩。”章鹤影轻声细语，言毕便为皇上斟茶倒水，重又安静起来。
皇上脚步未停，于殿中徐徐踱步，手中念珠一颗一颗在指尖滚动，他眼神清明如水，此时风淡云轻，水波不兴。
讷亲品行确实有瑕，但是为主子做事的人，除了正首义士，自然也少不了小人酷吏，世间诸般多变，若是叫其中一方独大，却也是噩兆。
想到章鹤影方才言语，皇上明白她心中也是赞成用些魍魉手段的，思及此不由面上泛起笑意，这个丫鬟似乎越长越歪，朝着那诡谲之人步步靠近了呢。
不过皇上并不曾因此生出警惕心思，他有这个自信，只要自己一天是皇帝，那些利刃便会乖乖握在他手里，为他披荆斩棘，所向披靡。
岁末，皇上下旨，准准噶尔通商互市，规定每西年来京贸易一次，人数不得超过二百；每西年至肃州贸易一次，人数不得过百。
章鹤影得知此事，传信给宫外的宛娘，叫她做些安排，组织行商方便与外族来往，并买些奴隶落户边城，往那些苦寒之地做些经营。
宛娘收到主子的信件后，思虑一番，拿着主子的印信去钱庄取了银子，然后便开始忙碌。
冬日里的奴隶便宜，因为人牙子多吝啬，根本不会花钱让奴隶们吃饱穿暖，不想让人冻死了浪费钱，索性便压压价格出手方便。
宛娘买了人后，统一带去城外五柳坡后不远的村子里，交给善于调教的葛大叔，这些人以后能不能用，全是葛大叔和哑巴许子予说了算。
至于商队的事，就要送信给江南那边，章家二哥会做安排。
年宴将至，圆明园张灯结彩，到处贴满了福字与剪纸，大红灯笼悬于梁上，将满宫都映得红彤彤的。
毓湖姑姑还给自己手中那些人脉准备了银裸子做奖励，章鹤影在值房看她按着名单一一数着，不由好奇探头看去，恰巧看到姑母点在凌云彻的名字上。
“啧！”章鹤影顿时咂嘴，“姑母，你还用着他？”
“宫中侍卫调动是大事，我当时恰好赶上了，所以才能把凌云彻、赵九霄调到冷宫去，没料到那凌云彻如此不堪大任！实在叫我失望。”毓湖姑姑虽然觉得不满，但毕竟是她做了手脚，坏了别人的前程...
“盯着冷宫别出事哪里算什么大任！姑母，那凌云彻胆大包天，还敢收下乌拉那拉氏亲手缝制的鞋垫子，我每每想起都觉得荒谬！他是不是不想活了？”章鹤影压低嗓门，凑在毓湖姑姑耳边说着，“若是个聪明人，怎么敢这样做事，先是为那位吸毒血，要说当时情况特殊，他是为了救人不得己而为之便也罢了，可是那鞋垫子...说的重了便是私相授受，贴身之物，如何敢收？”
毓湖姑姑跪在皇上面前禀告此事时，皇帝气压低的跟寒冬时节的暴风雪一样，实在骇人！
现在回想起来还觉后怕，但是皇上还要用毓湖姑姑，所以只是罚了她三个月的月例银子，小惩大诫后便将这个事轻轻放下了，毓湖心中不知道念了几声佛呢，感谢老天保佑，感谢皇上宽和仁厚......
“现在除了做些补救之外，我也没别的法子了。只不过那凌云彻既然还要在冷宫待着，我便只得一视同仁，左不过二两银钱的小事，不必费心计较。”毓湖抬抬下巴，示意章鹤影喝茶，“冬日里炭火不可缺少，只是炭盆在屋内烧的久了，总归不舒服，开着窗通风也没用处。”
“姑母也喝些菊花茶润润肺吧。”章鹤影不光自己喝了，也给姑母端了一杯，递到她嘴边喂了两口。
冬天总会过去，一个没留神，宫墙角落处的积雪己经消融，刮脸的寒意也被春风吹散，似乎一个眨眼的功夫，这满宫的人都换了轻薄的春装，宫女们簪着颜色明亮的绢花，和那叫春神唤醒的绿植并在一起，好一幅名画《桃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