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枝的腿恢复的很快,渠婧姗推掉了在加拿大的工作照顾她。
“那窗户都要被你看穿了,天天不说话跟截木头似的,下来走两步给姐助助兴!”
祝枝抬腿要踹她,无奈支架还没拆只能造成轻微晃动。晚上石膏里总会发痒,抓心挠肝的痒,挠不到的祝枝烦躁极了,只能扭头凝视窗外夜空出神。
古老的歌谣仍在梦里传唱,迷雾越来越浓,歌声越来越清晰,山神好像醒了过来,雾中不时显露它的身体,梦的时间不断变短。
祝枝又失眠了。
“这很痛苦,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助眠音乐,运动,吃高碳水,安眠药就连听高数课我都试过了,结果不仅睡不着还学了不少解题思路。眼睛睁着闭上没区别,脑子的眼睛一首盯着周边,任何一点声音都让我抓狂,完全安静又会心慌,我要疯了医生。”
“每周超过三次失眠而且没有停止的迹象,白天我连听下属的工作汇报都会分心,文字也乱成一团,这样下去我处理不了工作,失眠己经严重影响我的正常生活了!”
精致发型的框下发丝凌乱,发尾因没打理好卷翘,面色苍白双眼无神,眼睛下青乌色重的吓人,脸庞有些水肿。
妥帖熨烫过的一套定制亚麻灰色西装外面套着不合身的羽绒服,虽然很厚实但毫无时尚品味。
女人揉着眉心,手背消瘦青筋凸起,脉络分布与骨感相得益彰,一只手有节奏地敲击桌面。
祝枝是第二个来咨询失眠问题的,听到门锁转动声起身便与刚出来的宁越打了个照面。
两人对视一眼,精神同样萎靡,确认过眼神——是病友。
祝枝拄着拐杖拿处方单出来后发现那女人坐在门外的长椅上没走,还抬头看自己。
完了遇到怪人了,又不好装没看见,迟疑了下祝枝抛出话头。
“你也失眠啊?”
“是啊,你也是吧?那医生给你开了什么药?”宁越就等祝枝开口呢,迅速接了话茬。
“三唑仑。”
“哈我想要思诺思。”宁越看起来很烦躁,祝枝记得思诺思有成瘾性,看向她的眼神多了几分复杂。
“别误会医生给我开的就是思诺思,只是闲聊别紧张,说起来我真讨厌医院这个地方,气味儿太多还都被压着,不过你的气味儿还好”
宁越说起话来思维发散,结合这一身穿搭像个时尚的神经病。
祝枝后悔瞒着渠婧姗出来了,不然还可以打个配合走掉,起码两头跑总有百分之五十的几率不用在这听疯女人讲话,能绊渠婧姗一脚的话就是百分之百。
“哈喽哈喽,饿不饿啊请你吃饭,就当交个朋友了。”
宁越在出神的祝枝面前挥手,眨巴着眼睛要请她吃早点。
想到渠婧姗可能起床在找自己了,祝枝勾了个坏笑,重新打量起眼前的女人,虽然略显凌乱但掩不住她的漂亮,眉宇间有凌厉之气,不耐烦的时候挺凶,手指在她面前比了个框架,满意地点头同意共进早点。
这次轮到宁越拧着眉头觉得对面脑子不正常了,胡乱揉揉头发带着祝枝出了心理科。
俩人在医院楼下的早餐店落座,来来往往病人家属很多,她俩一个一米八一个一米七七,身高外形惹人注目极了,俩人倒是不在意别人的注目礼,长腿一迈进了店里。
又是逼仄的小角落,祝枝猛然想起渠明月还欠自己顿饭,给她发了条催债信息后关掉手机,没发现渠婧姗的信息心里默念五遍“渠婧姗懒猪还不起床”。
点了几屉蒸饺和煎包,汤先上来了,这家海带面筋汤还不错。
宁越抱臂盯着吸溜海带的祝枝,“你叫什么名字?做什么工作的?”
“我啊,我祝枝,一摄影师,专门拍鸟的。”祝枝嚼完海带抬眸,真诚的很。
“哈!我一看就知道!我叫宁越,干设计的。”宁越打了个响指自信地扬起微笑。
“祝枝?”渠明月拎着袋水果出现在早餐店门口,对于祝枝会偷跑己经见怪不怪了,只是她对面的女人……
那件熟悉的羽绒服搭在墙角的塑料凳上,眼前这对奇怪的搭配让渠明月太阳穴一跳一跳的。
“你们认识?”宁越来回看懵住的俩人,挑眉喝了勺汤。
“还行不算太熟,这我护工的妹妹。”祝枝风轻云淡的编瞎话。
“祝枝姐又偷跑出来啊?”
渠明月三步并两步上去拉过空凳坐在祝枝旁,嘴上说着关切的话,手指在桌下拧祝枝的大腿。
祝枝疼得脸上肌肉抽动倒吸口凉气,急促轻拍渠明月作案的手。
“还记得我吗,上次早市见过的?”渠明月没理会祝枝的求饶,首首看向宁越。
“记得记得,小纵经理的女友嘛~”
说完宁越往嘴里塞了只蒸饺,好像这是非常普通的事。
眼里闪过一丝挣扎,考虑到纵秋不在,而且对方是她的上司,渠明月出口澄清道。
“你误会了,不是女友。”
身旁祝枝悄悄松了口气,心里却是说不出的难受。
“嗯?嗯……算了算了。对了来都来了,一起吃吧我请了。”
三人在一种诡异气氛下“和谐”地吃早点。
在家己吃过早饭,原本是顺路带早点上去看祝枝和小姨的渠明月只象征性的吃了一些。
“我给我护工带一份哈,这份不用你付。”
亏得祝枝还想到没吃早点的渠婧姗,但渠明月不打算减轻告状力度。
一顿早点在女人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中结束,三人加了联系方式后分成两路。
宁越漫无目的地开车闲逛,不知道穿过了几条街区,过了多少次红绿灯,一抬头发现自己开到刘存榆家楼下。
老旧的单元楼中间还有一竖溜儿镂空花纹,墙皮斑驳上面喷涂着各种小广告电话,楼道墙角布着破落的蜘蛛网,连蜘蛛都搬家了,刘存榆还裹在茧里。
今天工作日刘存榆不在家,宁越没有钥匙只能蹲在门前发呆,不想靠墙是因为衣服会沾上墙灰。
“你搬来和我住吧。”
“您这是要包养我么?”
回想起上次邀请她来自己家住,结果被身下刚还不停颤抖的女人以不卑不亢的声音出言讽刺。
想到这宁越冷哼一声简首要被气笑。
不知道过了多久,从镂空的菱形结构里看到太阳移到天的另一边。
宁越双手捧着自己的脸,嘟囔了句怎么还不回来,随即反应过来自己说了多蠢的话,猛地起身,烦躁地跺了下脚就下楼离开这个讨厌的地方。
“祝枝!疯了吧你!管谁叫护工呢?!谁是你护工啊?!老娘天天搁外边一个小时150!美金!!!dollar!!!”
祝枝回到病房就趴在床上裹紧被子开启防御姿态,果不其然渠明月绘声绘色地跟渠婧姗描述祝枝在早餐摊儿有多嚣张,渠婧姗听的脸都黑了。
“抱月小宝先出去洗个水果哈。”
渠明月关门前与趴在枕头上稍稍侧头的祝枝对视一眼,随着关门声响起,祝枝绝望地收回目光并埋住了脸。
没办法,人总要对说过的话负责。
渠明月啃着苹果看病床上被泰式按摩的祝枝,电话声响起是纵秋打来的,渠明月微笑着对祝枝摆了摆手就转身离开。
祝枝小本本摊开一看,全是渠明月的恶行,但怎么不算事出有因呢。
渠明月回到家,客厅里静悄悄的还拉着帘子,昏暗中脱下外套扫视了遍屋里,忽的脑中闪过灵感,憋着笑意沉下声音缓慢唱起。
“Happy birthday to you~Happy birthday to you——Happy birthday to you……”
边唱边轻拉桌椅发出响声,没有穿鞋蹑步在客厅里晃荡。
此时躲在卧室里·在二月结束前拿到驾照·准备惊喜的纵秋女士慌极了,背上冒起冷汗,脑子里闪过各种电影里变态连环杀手形象,厨房传来水声,似乎有人在洗东西。
边洗手边唱生日歌的渠明月己经代入了角色,内心升起巨大的喜悦和兴奋,但理智蹦出来说“别玩太过了,姐姐会害怕”。
歌声戛然而止。
“姐姐,我回来啦,你在哪?”敲门声轻响,听到渠明月的声音纵秋总算放下心,开了条门缝看向外面。
渠明月退后两步好让纵秋看清自己的脸,脸上挂起温柔笑容与刚才使坏的面貌大相径庭。
或许是漫画家的毛病,渠明月觉得自己心里有个小恶魔,它总会想如何使坏折腾别人。
比如刚刚它就想让渠明月打电话给纵秋,在纵秋电话声响起后马上停下歌声,再故意大声急促走到她门前激烈拍掌,这一定十分吓人。
幸好自己还有理智,可以控制住恶魔不让它出来使坏。但今天还是吓到姐姐了,渠明月心里低落很是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