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圣诞节，叁海乐队在空想live有乐队专场，渠明月在粉丝群里看到这一消息后偷偷买了两张票，并邀请明恪非一起去。
“纵宝，哝，一天涂三次，很快就会好。”
明恪非递给纵秋一支冻疮膏，这两天她注意到纵秋的手指红肿甚至有开裂的趋势。
便从家带了支冻疮膏给纵秋，姥姥说过冻疮这东西不好好养就会留下冻根，明恪非记在心里。
见纵秋迟疑便塞到她手里，笑嘻嘻地说。
“期末考关系到分班呢，想和你分到一个班我得努力考好，数学这方面就拜托纵宝喽。”
“好。”纵秋的表情轻松了些。
“纵宝，我那朋友之前在livehouse当志愿者，周六有演出，主办方给了她三张票，她送我两张，正好你一张我一张，加上她咱们圣诞节去看乐队演出好不好？”
明恪非撒了谎，那张正好属于纵秋的票是她买的。
纵秋有些心动，最近学习加工作很累，她想放松一下，票是免费的，骑自行车去还可以省下路费。
习惯性拇指食指指腹，权衡后答应了明恪非的邀请，心里盘算着怎么向老板请假。
周五晚上纵秋骑车回家，到小区门口停下打算去饭店请明天的假。
“虽然说是不过洋节，但圣诞节出来吃饭的人很多的，就我和子耀忙不过来啊，平常你能干的活不多但多少能帮些忙，当然你年纪还小，爱玩理解，就是柳姨年纪也大了，为了养你每天那么早起来买早点不容易，你说周六不来，那那天工资我是结还是不结呢？不给岂不是让人说我小气。”
纵秋有自行车后周五晚上是不来上班的，家里儿子不顶用，此时老板累了一天，肚子里怨气正愁没处发。
这段车轱辘胡话纵秋听懂了，老板这是在毁她名声并以此要挟。
纵秋捏着拳头张嘴想辩驳，却注意到周围吃夜宵的食客。
这些平常和蔼的阿姨叔叔投来批判的视线，瞄准独自站在店中的纵秋。
她好像听到有人在议论她，又假意顾念着她年纪小，转而对她的家庭说三道西。
纵秋死咬着嘴唇，她使用了“超能力”，从第三视角看到了自己，她开始思考，开始权衡利弊。
上晚自习后晚饭得在学校吃，便当盒只能管到午饭，餐馆工资虽低，但足够纵秋一个月食费，剩下的还能贴补家用，
纵秋再一次忽略了自己，“飞”回身体后恢复到平常的表情。
耳边却传来陌生的方言，食客中有个阿姨似乎喝了点，用手指叩了下桌子，发出的声响不小。
“老板啊你这话俺咋听不明白呢？那你是想批假还是不给批呢？这小嫚看着都瘦成杆了，可不像在饭店干活的样，身上穿的衣服俺认识，俺表姨家闺女就上的这学校，就前些年考上大学，今年开奔奔车回来的！俺看小嫚上这学校指定以后有出息，玩玩也好别成书呆子啦，要俺说啊，就给她批假呗！”
阿姨方言说的话，再加上喝了酒有些大舌头，纵秋只听懂几句却也能知道阿姨在为她说话。
“对嘛！还有那小伙子太懒了，看着壮实咋坐那就玩手机，这样眼睛都坏掉啦，考不上小嫚的学校咋办嘛！”
另一个阿姨打趣老板儿子，饭馆里顿时笑成一片，纵秋抿住嘴角不让自己笑出来，老板儿子初中就不上了，学历一首是老板的心头病，不能提的词。
老板的脸短时间内变化各种颜色，最后定格到多种颜料混杂后发红的脏色。
“听说现在好多店到节假日都是三倍工资的，不知道老板是不是考虑到明天有三倍工资才不舍得小嫚走呢，毕竟老板看着那么面善，饭菜味道也好，肯定生意兴隆才会忙不过来。”
说话的是个年轻女人，似乎观察局面己久，在不平衡时出来扶了一把让老板面上没那么难看。
话中为老板指的路却是给纵秋三倍工资，老板接收到信息只能硬着头皮顺下去。
得罪食客再传出去压迫员工，这饭馆就不用开了。
“是嘛你们误会啦，明天本来就准备要给她三倍工资的，你们不知道这小姑娘家里条件不好，也就是我心软让她来店里上班，不让她干重活工资给的和我儿子一样，疼她跟自己亲闺女似的。”
这是纵秋听过的最荒谬的话，顿时又无奈又想笑，最多的是后悔。
后悔贸然答应明恪非，纵秋知道她最讨厌违反约定的人，这下自己也会被她讨厌了吧。
口袋里装着明恪非给的冻疮膏，纵秋手指不断在上面，心脏隐隐发痛。
周六上午明恪非翻找证件时才想起忘了把门票交给纵秋，打她家的座机没人接，不安的感觉盘绕心头不散。
干脆心一横，明恪非坐上驶向岛北的大巴车，她要去找纵秋。
老师曾让明恪非收同学们的家庭住址资料，纵秋那页她多瞟了好几眼。
问了几次路就摸到纵秋家小区，明恪非站在小区门口感叹自己有侦探天赋。
根据记忆找到纵秋家，敲门良久却无人回应，灵机一动耳朵贴在门上，却听不到里面有一点儿动静，明恪非失落地在门前蹲了会儿。
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咕叫，明恪非有气无力地走到小区门口，打算在对面的餐馆里解决午饭。
“欢迎欢迎，小嫚几个人啊？”进了门老板迎上来热情招呼明恪非。
“一个。”明恪非竖起食指。
老板态度顿时冷了几分，就一个小女生能吃多少。
明恪非找了个靠墙的位置坐下。
这家餐馆的厨房是全透明的，食客可以看到里面的出菜过程，包括刷碗的地方。
这对明恪非来说倒是新奇，于是多看了两眼，目光却全被角落的洗碗工吸引了去。
毫无疑问，那是纵秋的身影。
明恪非两眼放光猛地站起，她终于找到纵秋了！
这样突然要闯进厨房的行为被老板拦下，她身旁坐着打游戏的男服务员眼睛不离游戏但也站了起来。
“我是纵秋的朋友，来找纵秋的。”明恪非恳切说道，老板却没有让开的意思
“让一下。”纵秋早听出明恪非的声音，擦干手从厨房走出。
老板稍稍侧身，留出的空隙不大明恪非首接从中扑过去抱住纵秋。
纵秋身上还有收拾餐桌时沾上的污垢以及水珠，当即选择推开明恪非。
“别抱我，衣服不干净。”
明恪非不觉得尴尬，牵着纵秋的手到座位上，纵秋收回自己的手也没有坐下，坦言道。
“今天我得打工不能去那里了，活突然很多没办法及时告诉你，对不起，我食言了”
明恪非喉头滚动，糟糕的预感还是变成现实了。
纵秋看着明恪非，能感受到她在压抑自己的情绪，但纵秋何尝不是呢，心脏像被人捏住了般。
16岁的纵秋再一次被生活扇了个响亮耳光，本来说服自己没那么遗憾，在看到明恪非的那一刻关着情绪的罐子摇摇晃晃，几乎要被顶破。
明恪非把票塞到纵秋口袋里，脱下外套撸起袖子走到厨房，老板儿子还杵在那打游戏，明恪非没管，撞开他的肩膀走进去。
营养餐加常年散打训练的明恪非肌肉结实，老板儿子不满地抬头投来幽怨的眼神，好像想说些什么，明恪非回头一个眼刀吓的他呆愣原地。
那张明媚如太阳的脸此刻冷若冰霜，明恪非生气了。
纵秋见情况不对追上去阻止明恪非。
“我们一起做工作，进度就推的快些，晚到一点也没关系，晚上正是乐队live精彩的时候。”
对纵秋说话明恪非的语气依旧平和温柔，碗池的水没过她的手腕。
16岁的明恪非思维还局限于当时的认知，她对人们牵扯到利益后的关系接触太少，情绪上头就不管不顾。
她觉得，多刷一个碗，纵秋就能少一个碗刷，那自己把碗都刷完就可以了。
让客人刷碗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老板使劲向纵秋递着眼色。
纵秋心情难以言说，她知道明恪非性子倔，只能先配合她一起刷碗，慢慢聊慢慢劝。
纵秋平常话少，这次为了哄明恪非说个不停。
“恪非，刷很多碗老板也不会给你工资的哦。”
“肚子叫的我都听到了，擦干净手去吃饭好不好？”
“恪非，今天在这有三倍工资呢，正好攒攒钱再跟你出去，我很期待你的下次邀请呢。”
“我不能去，但你的朋友还在呀，你们好好玩，多拍点照片回来给我看，这本来就是你们的约定，记得吗？”
“……”纵秋语气温和，像个大姐姐慢慢抚慰闹脾气的明恪非。
明恪非平时话多， 此时像个虔诚的洗碗工，只洗碗不说话。
只有平时在家偶尔帮阿姨刷碗的经验，饭馆的盘子形状各异，明恪非最开始稍显笨拙，手指插入泡沫在温水中起伏穿梭，刷了几个盘子后便上手了起来，速度几乎和纵秋差不多。
相熟的食客问老板那小嫚是新来的员工吗，老板觉得没面子便走到明恪非旁边劝她，再次向纵秋递眼色。
明恪非不理会她，纵秋用肩膀轻轻撞她，故作轻松说让她出去。
虽然不知道纵秋家里情况但这一路看下来也能猜到七八成，纵秋不是会默默受气的人，明显她还不想离职，自己再任性下去只会把纵秋推到风口浪尖。
脑中闪过姥姥教的道理，锻炼出的肌肉在刷碗中绷紧，伶牙俐齿在此刻全然无用，她没办法托起纵秋，她只是个和纵秋同龄的高中生，她只能借着年龄耍些小手段。
“今天是我生日，我想和纵秋一起吃饭，老板您能让纵秋陪我会儿吗？”
脸上的阴霾驱散，明恪非恢复到青春明媚的样子，老板知道这是个难缠的小孩，现在客人不多，便摆摆手同意了。
明恪非拉着纵秋坐下，让她推荐菜品，纵秋只指了两样家常菜，明恪非笑着答应，转头点了许多东西。
这顿饭两人足足吃了快一个半小时，菜式多样凉了就热。
本身明恪非饭量不小，边聊边吃甚至中途点了个蛋糕过来，蛋糕上用巧克力酱写着七个大字
“明恪非生日快乐”。
这场生日像模像样地进行，店里食客渐渐多了起来，纵秋的注意力逐渐转移到忙碌的老板上，因着心虚眼神飘忽不定。
明恪非知道“生日时间”要结束了。